国际大坝委员会副主席贾金生谈国际社会对水电的利弊权衡过程

国际大坝委员会副主席贾金生

联合国水电与可持续发展国际研讨会会场

    围绕水坝的争论，更多的体现在利益的权衡上。人类如何在平衡各种需求的基础上，找到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，又不损害子孙后代满足其需求能力的可持续发展道路，考验着当代人的智慧。

    几千年来，人类一直依靠修建水坝控制洪水灾害，进行水力发电，提供生活饮用水、工业用水和农田灌溉，人类由此获得了巨大的利益。但是，正如任何人类活动都会对生态环境产生影响，建水电站对生态环境和影响也是有利有弊的。

    建水电站，以淹没一定土地作为代价，必然会涉及土地上的移民的利益，对历史文物、景观、鱼类及生物多样性带来影响。大坝截断河流，改变了河流原有的流态，可能带来泥沙的淤积，土壤盐碱化等不良变化，建水电站必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。水电还是不是清洁能源？我们还需要那么多水坝吗？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，围绕水电的利弊之争在国际社会普遍展开。

    国际社会经历了怎样的交锋？最后的结论又是什么？本刊记者采访了国际大坝委员会副主席、中国水利水电科学院副院长贾金生博士。

    关于一份《水坝与发展》的报告

    贾金生介绍，提到国际社会影响最广泛的反水坝宣传，必然要提到一份名为《水坝与发展》的报告。这份报告是在世界银行、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等组织赞助下，一个名为世界水坝委员会的临时性组织起草的。2000年11月16日，该组织发布了最终报告《水坝与发展——一个新的决策框架》。正是这份报告，使国际舆论的反坝宣传达到顶峰，世界银行也一度停止了对水电工程的贷款。

    由于《水坝与发展》的调查报告对水坝的作用采用了宏观上肯定，具体实例上否定的总结方式，所以结论上强调的是水坝的负面作用。而报告核心的内容是强调利益均衡，决策社会化，要求决策框架上从下到上，让受水坝影响的受益和受害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满意。关于这点，贾金生解释道，这是一种源于西方的价值观，过于理想化。在水资源及水电开发方面，世界各国在21世纪的任务和问题各不相同，采取的政策和决策机制也将有极大的区别。围绕大坝建设、水资源及水电的开发，要按发达国家理念建立世界遵守的通则是不现实的。在这样的决策框架下，不仅发展中国家支付不起开发水电的昂贵代价，就是发达国家的政府、金融机构，也没有谁能够完全接受。一些国家水坝开发的实践说明，在可行性研究中不管考虑有多周到，一些局部的问题，如大坝周围区域利益分配不均的问题都是不可避免的。水资源开发的效益评估必须从国家宏观经济效益出发，而不是基于局部的利益。

    对报告的质疑

    贾金生介绍，国际大坝委员会收到包括美国、英国、法国在内的20多个国家和机构针对该报告提出的书面质疑。仅从报告本身的科学性来说，不少专家学者就提出不同的看法。对大坝实际公正的评价应具备一定的普遍性，并针对当代工程进行。世界水坝委员会进行普遍调查选取的125座大坝，只占在全世界45,000座大坝中的0.3%。报告中所挑选出来的、进行深入评价的8座大坝, 只有一座是过去10年内建造的, 其它的大坝则是20～70年之前建造的。还有，《水坝与发展》的报告中提出了电力生产的替代解决方案，如太阳能或风能，这种非常理想化的途径并没有可比性。瑞士，这个一直致力于大力开发太阳能和风能的国家也认为：在客观、深入地研究这些替代方案时，必须看到它们的贡献是有限的，大规模开发风电通常占地面积大，建筑物会产生二次环境污染，而且必须通过水力蓄能电站储蓄能量，才能适应电力供求的需要。更主要的是，有些国家，供水受制于特殊的气象和气候影响，意味着采用大坝水库蓄水是农业灌溉和供水的唯一选择。经过仔细的研究、认真的比较，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清醒的认识到，避开水电工程并不能解决环境污染，包括建坝、修水电站在内的水利水电开发，仍将是实现国家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。

    听听国际主流声音

    作为国际大坝委员会副主席，贾金生向记者介绍了国际主流声音对水坝的认识。

    2002年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举行的世界可持续发展高峰会上，到会的192个国家一致认为：发展水电与燃烧矿物资源获得电力能源相比较，无论在资源方面，还是在环境方面，都是有利于可持续发展的。

    2003年3月，在日本京都举办的世界第三届水论坛上，来自165个国家和地区以及多个国际组织，从水资源保护和水安全对全球扶贫战略、环境卫生、污水管理和防洪的重要作用考虑，发表水资源利用的《部长宣言》。该宣言指出：认识到水电作为可再生清洁能源的地位，要在考虑环境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平等的条件下开发其潜能。

    2004年11月，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署与世界银行、联合国环境署、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有关国际组织，在中国举办了“联合国水电与可持续发展国际研讨会”在这次会议上通过的《水电与可持续发展北京宣言》，水电的清洁能源地位得以再次被确认。

    回顾国际社会对水电的认识过程，贾金生指出，强调大力开发水电，是科学认识水电的必然结果。世界银行在对水电开发做过多年的全面评估分析后，正式宣布重新投资水电。联合国支持世界银行等金融机构重新投身水电开发，呼吁各国政府创造良好的吸引投资的环境，以便为可持续的水电项目开发提供资金保障。

    大坝建设没有停止

    实际上，发达国家的水电开发的步子也只是变缓了。在中国大坝委员会的秘书处，其工作人员袁玉兰、李铁洁给记者提供的最新材料表明：目前世界上有165个国家已明确将继续发展水电，其中70个国家在建总装机为101GW, 110个国家规划建设338GW。

    不少反坝人士尤其反对高坝建设，长期关注世界水电发展动态的工学博士贾金生告诉记者：据他掌握的资料，2002年世界各国在建高度米以上的大坝349座，其中中国、土耳其、伊朗、日本、印度、西班牙在建坝数量较多，分别为：88座、60座、45座、40座、11座、11座。美国、德国、加拿大等水电开发度很高的国家也有60米以上的大坝正在建设。

    （文章摘自《中国三峡建设》2005年2.3合期。 周双超、韩健采写）